第八十一章 【081】_东宫厨娘投喂崽崽日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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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一章 【081】

  第八十一章【081】

  不管心里怎么想,姜翘还是要依照计划行事。

  为了防止那个宁不言并没有真的倒戈,姜翘在袖中藏了一把小刀,遇到危险了好歹多一个自保的方式。

  这倒是她多心了,因为宁不言在东宫这段时间,感觉皇帝比狗屁主子待他还好些,于是倒戈得更彻底了。

  深夜,宁不言按照约定,轻轻敲了敲临时舍馆的窗,叫醒了姜翘。

  姜翘本就没睡,听到动静立刻便穿上外衣出门。

  “宁不言?”姜翘小声问了一句。

  宁不言点点头,而后习惯性地活动了一下自己伤脚的脚腕,带着姜翘,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内坊局外。

  尹徴已经在树上等着了,与此同时,正好到了时辰,澹台晏河和尚咸伏也翻墙到东宫这边来。

  宁不言目瞪口呆,一时有点儿无语。

  “……好。”姜翘迟疑道。

  下一瞬,一把匕首紧随其后,直奔那道冲向宫外的身影而去。

  一旦被发现倒戈,之后狗屁主子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杀他的,所以这个人绝不能活着出东宫。

  一霎时,姜翘与宁不言同时回头,紧接着,她就被一把甩到墙后,整个人头晕目眩了起来。

  然后差点瘸在东宫里。

  须臾,她已经将人捆好,把他腿上的兵器拔了下来,抬手将尖刺状武器扔给宁不言:“接好!”

  澹台晏河挥挥手,让尚咸伏与宁不言走远些看守,而后才对姜翘道:“物证的藏匿地点,已经解出来了。”

  姜梅子只是听皇帝的命令行事,并不了解内情,但眼前的局势很简单,她立刻会意,把脚边绑着的人拎到空屋子,找了其他侍卫看守。

  之前他听说当今圣人武艺平平,谁曾想竟是谣言。就看这利索的身手,哪里有武艺平平的样子?

  与皇帝和尹徴分别后,宁不言又把姜翘送回了典膳内局。

  早在他们俩跟白敬禾一同出入时,她就不喜欢这二人,可是随着他们的改变,她也渐渐摘下了有色眼镜。

  她真的要被他的自来熟吓死。

  然而如今密信被解开,她心中又微妙地不适了起来。

  “很抱歉,为了大局,之前未能及时追查姜家遇难的真相,”澹台晏河道,“如今借着寻找物证,正好可以设个局,今日便是来与你说这件事的。”

  “慢着!”一个女声阻止了听到动静后围过来的侍卫们,而后一跃而上,三两招就制服了负隅顽抗的那人,一把扯掉了他的面罩。

  他明知这位名为姜梅子的侍卫在监视自己,但是亲眼看到她抓住狗屁主子派来的人,又是另一种感觉。

  “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,姜娘子回舍馆后便好好歇息罢。”宁不言把人送到典膳内局后,叉手道。

  看了一眼失血过多而昏迷的人,宁不言觉得脸熟,但叫不出名来,估计身上也有蛊虫控制,于是飞快做出决定:“还请姜娘子与我做一场戏,追杀我,别要我命就好。”

  姜翘拱手道:“臣知晓了。”

  做戏做全套,再加上宁不言也想与她切磋一番,故而尽了全力。

  除此之外,她最应该做到的,便是不可对冯巍然与胡品高有偏见。

  尴尬、庆幸、恐惧……多重情绪复杂地揉在一起,宁不言最终还是选择闭上嘴,回去看姜翘。

  澹台晏河斜了一眼尹徴,而后如常道:“此事关系重大,万不能在其他人面前露出异样,包括宁不言,你也要有所防备。”

  姜梅子的身形诡谲,出手极快,宁不言伤她三分,她便能还回来十分。

  宁不言神色一凛,从袖中抽出一把尖刺状的武器,扬手甩了出去。

  姜翘躲在宫殿侧面的阴影里,一动不动地看完了远处的场景,同时手里还握着匕首,做防备姿态。

  宁不言抬手接住,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。

  直到宁不言回来,她才放松些许,二人继续往回走,一路无言。

  两把兵器一左一右伤了那人的腿,“啪拉”一声,那人便倒在房顶上,顺势往下滚了几圈。

  宁不言隔着百步距离,模糊地看到她的面容,一眼就认出来,她是在西市跟着姜翘的那位女郎。

  姜翘有些许紧张,扬脸道:“多谢陛下为姜家惨案劳心,不知这物证是否容易拿到?”

  每一个步骤都很合理,姜翘耐心听完,微微笑起来:“陛下计划周全,臣便安心等着好消息了。”

  澹台晏河这便细细道来:“在昨日以前,我所掌握的证据都是指向冯、胡两股阵营,每每试探,两方都会出手,因而难以辨明。如今信中所写的内容看似指向胡家,但从宁不言那里可以得知,冯家脱不了干系。第一步,我们要‘秘密调查’姜家人的尸体,让人……”

  稚童无辜,但家庭教育也深刻影响着白纸一样的孩子,她做不到完全忽视这一切,只能尽可能公平。

  不用想,那肯定是狗屁主子派来的人。

  路上,忽然有不大不小的瓦片挪动声传来。

  姜翘颔首:“陛下请讲。”

  走就走啊,跟她说这些干什么!

  宁不言点点头,又返回了方才的地方,果然姜梅子还在原地等他。

  尹徴垂眸看着姜翘的神情,不由自主将嘴巴抿成一条线,有些许发呆。

  紧接着,她对宁不言点了点头,手中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来。

  宁不言扔给她一把匕首防身,而后带着武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。

  没一会儿,宁不言便受了大大小小十几处伤。

  “走了!姜娘子回见!”宁不言真打不过了,赶紧制止她,而后头也不回地逃出了东宫。

  就这一番速战速决下来,宁不言明明是装的被侍卫发现,最后也愣是变成了真的。

  鲜血一路滴滴答答,他翻越开化坊的坊墙时,差点腿一软昏倒在地。

  踉踉跄跄地进了熟悉的小院,他第一时间去吵醒了狗屁主子。

  青年郎君早已睡下,这会儿被敲门声惊醒,心脏剧烈跳动,一时间烦躁上头,吼道:“什么人这时候吵我?院子里跪着去!”

  宁不言早猜到他是这个反应,熟练地哭诉:“主子!主子!出事了!”

  青年郎君撇了撇嘴,道:“滚进来。”

  宁不言稍稍活动了一下脚腕,麻溜儿地进门,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。

  青年郎君被光晃到,眯了眯眼,正要骂人,才发现宁不言这凄惨模样。

  “怎么回事?”他挣扎着坐起身来问道。

  宁不言方才惨败,又一路狂奔回开化坊,到现在还两股战战,艰难地跪下来行了一礼,他哀叹地说:“主子可是派了其他人进东宫?今日那人暴露,身负重伤,已经被抓起来了!属下试图搭救,却遭到侍卫围攻,不得已逃出东宫,只是不知那位郎君现下如何了!”

  青年郎君乜斜着他,似乎在分辨他话中真假。

  仔细端详宁不言身上的伤,的确是与人交过手的样子。

  能把少年时就颇负盛名的宁不言打成这样,东宫的侍卫倒是不简单啊。

  青年郎君想了想,拍了拍手,唤来一位侍从,低声嘱咐几句,那侍从便出去了。

  宁不言抬头:“主子,那位郎君还能救下来吗?”

  “被东宫的人抓住,你说他会不会说些什么秘密?”青年郎君勾起唇角,似乎意有所指。

  宁不言却演技逼真地睁大了眼睛:“难、难道主子要放弃他吗?”

  青年郎君嗤笑一声,重新躺下,半盖着薄被,“油灯熄了,自己处理一下伤,休息几天再去东宫也无妨。”

  宁不言留下了一个复杂的眼神,欲言又止一番,而后熄了油灯,行礼告退。

  就在他要出门的时候,方才那位侍从回来,在门口对青年郎君道:“主子,人死了。”

  青年郎君只应了一声,而后就没有发话了。

  宁不言不知道,“死了”指的是蛊毒发作死了,还是在东宫里失血过多死了。

 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,他都无比庆幸自己的倒戈。

  或许本来他还要考虑制衡不同人之间的信息差,以此给自己多留一条路。

  可是现在他彻底清醒了——唯有皇帝,是最不会杀他的人。

  这条命,只能赌在皇帝身上。

  宁不言捂着肩头最严重的伤,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
  翌日是大暑,姜翘非常郑重地做了凉粉。

  晌午太热了,大家都没什么胃口,趁着这个时候吃点爽滑的东西,会格外开胃。

  绿豆淀粉加水,这个比例是姜翘一点一点试出来的,没有精准的电子秤,她全凭手感,但基本不会失误。

  绿豆淀粉水搅拌均匀后,姜翘在大锅里添水,烧到温热。

  微微冒热气,锅底泛起密集细小的气泡时,就可以抽出一半柴火,转为中小火。

  姜翘往锅中加了白醋,这样可以使凉粉的透明度和韧性更好,而此时绿豆淀粉水也要倾倒入锅中,用手勺贴着锅底,缓缓推动。

  白色的液体在锅中悠然地转着圈,温度缓慢爬升,渐渐变得粘稠了些许——这是绿豆淀粉糊化的过程。

  姜翘很有耐心,等待着稀溜溜的淀粉水一点一点变得透明,同时粘稠些许的液体表面十分光滑,几乎没有明显的波澜。

  直到白色的淀粉完全糊化,锅中便是均匀的半透明的模样了。

  小锅离火,糊化的绿豆淀粉被倒在圆弧形的容器中,那粘稠的液体十分顺滑,微微透光,美得如同上好的绸缎。

  早在她做苍柘迎夏拼盘时,宋如羡就已经见过凉粉了,但还是会忍不住感叹:“这样对用量有精确要求的食物,也不知如何才想得出做法。”

  姜翘并不回答,笑眯眯地把容器放到阴凉处,等待这碗糊糊自然放凉,而后立刻去做下一份。

  煮绿豆淀粉水的过程中,需要液体的温度上升得足够稳定足够均匀,因此不宜一次做太多,这一小锅只够三个小孩儿的量,还得再做两三锅才行呢。

  糊化的绿豆淀粉在放凉的过程中会出水,因此并不会紧紧粘在容器上。

  一个时辰后,姜翘只需要微微扒一扒,就可以将一整块凉粉从容器里取出。

  拿出她那可以挖土……不是,可以刮凉粉的特制工具,在凉粉块那反光的表面转一圈,弹软而有韧性的凉粉就被整齐地刮下来了。

  凉粉的截面近似鱼鳞形状,这是凉粉刮子刮出来的,用刀切可没有这样的效果。

  一圈一圈亮晶晶的凉粉被刮下来,尽管它闻起来没有什么明显味道,可是一看它这模样,就知道是消暑的好东西。

  典膳内局其他的庖厨也不知不觉把目光放在姜翘身上,对着那半透明的食物十分好奇。

  姜翘抬头笑了笑,拿出一只空碗,将蒜蓉、细盐、香油搅拌均匀,又加两大勺柠檬汁和适量的白糖,这才兑水调成料汁。

  “都来尝尝罢!”姜翘说着,拿了一把凉粉放入料汁中,把大碗推到一边。

  赵典食走近些,行礼道:“那便多谢姜典食了!”

  在场的其他六人分食一碗凉粉,哪怕一个人只能吃几口,表情也从好奇过渡成了不知餍足。

  “这食物好爽滑!仿佛到了口中,自然就要往肚子里面溜似的!”傅典食惊叹道。

  “是啊!夏日吃这个,定能解暑热!酥山相比起来,都显得腻口了呢!”陈雪花吃完之后,忍不住咂咂嘴。

 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夸赞,体会着口中残留的清爽,最后一致希望姜翘改日再做些。

  姜翘伸了个懒腰,道:“太累了,一看锅就是好久,一刻也不能松懈,倒不如教给你们,想做便自己做去。”

  绿豆也不是什么昂贵物什,典膳局自己人吃些,也不至于被举报,这种占皇宫小便宜的事儿,旁人看见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  庖厨们纷纷称赞姜翘心善,仿佛早忘了她从前谁都得罪的恶名。

  太阳爬到天空正当间,烤得大地滚烫,东宫学堂的小朋友们便来吃晌食了。

  一看到有新的食物,孩子们洗手都争先恐后了起来。

  姜翘把冰粉依次放入不同碗中,根据孩子们的喜好加了不同的调料,适宜每个人的口味。

  “这是凉粉,尝尝看喜欢不喜欢?”姜翘说着,又将一盘冷切卤牛肉摆过来,“卤肉也可以放在凉粉里,别有一番滋味。”

  谢温德小心翼翼地夹起一根凉粉,本来看它柔软光滑,怕一用力会夹断,然而冰粉有韧性,并不怕他用力。

  放入口中,最先感受到的是料汁里微微刺激的蒜香和清新的柠檬香,咀嚼时才可以体会到凉粉独特的口感——

  柔韧,是它宁弯不折,在舌尖扭转;冰凉,是它清冽微甘,在唇齿留香;爽滑,是它质地均匀,在喉头逃逸。

  每一次咀嚼,都让人想要闭上眼睛,一头扎进河水中,体会夏日难得的清凉。

  “有了这凉粉,哪里还想喝冰饮呢?”谢温德感慨道。

  冰饮是一时的刺激,偶尔还会激得额头发痛,倒是这凉粉,凉得柔和,抚慰干热的食道,最是舒服不过。

  其他孩子也纷纷表示赞同,一时间,其他菜肴倒显得有些多余了。

  痛痛快快地吃完,冯巍然哈一口气,单手遮在眼前,道:“这样炎炎夏日,还要多久才能过去啊!”

  姜翘道:“少说再过两个月,才能转凉呢,暂且忍一忍。”

  言风裳卷起袖子,拿着团扇给自己扇风:“忍不住了,我要变成烤饼了!”

  “那言小娘子是想用来夹肉还是刷酱?”姜翘打趣道。

  言风棠举手:“刷上姜娘子做的熟酱最佳!”

  “哎呀!”言风裳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扇子。

  抱怨几句夏天,孩子们还要回去上课,姜翘也觉得热,于是收拾妥当后,就到临时舍馆歇着去了。

  浅眯了一觉,身边的其他人还没醒,姜翘看着外面太阳忒大,于是去打了井水,洗了一把脸,清醒清醒。

  尹徴就在这时来了典膳内局,看见姜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,紧绷的表情当即放松了些许。

  姜翘擦擦手,行礼道:“尹郎君。”

  尹徴看她对自己没话说,不由得顿住脚步,冥思苦想后才憋出一句:“姜娘子昨晚可否有受伤?可否受到惊吓?”

  得知宁不言出宫、姜梅子抓了个人,他一直担心姜翘,可是她身边始终有人,不方便说话,现在才有机会过来问候一句。

  姜翘摇摇头:“多谢尹郎君关心,我没事。”

  尹徴张了张口,避开她的目光道:“那就好。”

  尽管她已经重新改口,像从前一样唤他为“尹郎君”,可是语气已经大不一样了。

  一时静默无言,尹徴挪了挪脚步,道:“那……那我回去了。”

  “尹郎君慢走。”姜翘客气而疏离地笑着,目送他离开。

  小院里恢复安静,她坐在树荫下,抱着双膝,思绪飘远。

  她能感觉到自己跟尹徴的相处不对劲,那种微妙的别扭太明显了。

  也不是说尹徴的身份吓到她了,而是她真的很怕沾染任何麻烦。

  一个异性,一个身强力壮的异性,她本来就要对他保持一定的警惕心,现在再加上他的社会地位完全可以任意摆布她,她便只能与之更加疏远。

  在姜翘有限的认知里,她并不认为有权利的人会懂得放手,一旦到了一定程度,那么以权逼人就是必然。

  她怕尹徴对她的任何关怀都追求回报,她回不起,那就只能躲了。

  心绪纷乱地想了许久,她又开始回想自己的上辈子。

  现代多好啊,有便捷的水电,有干净的卫生巾,有空调、西瓜、夏凉被,燥热带来的任何烦恼,都可以极大程度地缓解。

  这斑驳的树荫,还有简朴的蒲扇,却已经是古代的全部了。

  宫外,各个坊都设置了茶棚,免费为百姓提供伏茶。

  这个三伏天不好过,大面积的干旱注定了要放出往年存粮,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在意这些实际的,反而是祈求上天多多降雨,才是百姓最希望皇家去做的。

  澹台晏河并不相信烧香拜佛能求来雨水,但他还是这么做了。

  人最无力时,也最信神佛。

  而这时,才进入除案道衙门的谢长乐,就已经体会到了事情的难办。

  除案道是鹿野平原最北的一个地区,紧挨着苍柘京城所处的双俍道,气候上相对来说不稳定,因此通常是南北作物混种,水稻为主,大豆与小麦辅之。

  此地作为重要交通枢纽,人口众多,本来就不完全种水稻,现在水稻歉收,其他粮食没下来,就更加缺粮。

  由于经济状况还算不错,四处收粮,当地没到饿殍遍地的程度,可是收来的粮食成本太高,即便是除案道衙门也不敢压粮价。

  是以,最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。

  谢长乐了解状况后,第一批粮食很快就就位了。

  他亲眼看着当地的粮仓慢慢填满,而后有条不紊地开设义粥棚,让百姓好歹能有口吃的。

  陈粮看起来很粗糙,谢长乐吃不惯,可是当下这个状况,他真的做不到躲在衙门里享用精致的三餐。

 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,可是施粥的第三天,当地突然爆发了聚众袭兵的状况。

  围殴士兵的那群人被抓起来了,施粥依旧继续,可谢长乐觉得不对劲,亲自提审那几人。

  公堂上,谢长乐坐在中央,闹事的人里有个带头的中年郎君,他连连叩首道:“不是我们非要闹,只是那粥里掺了沙土,如何吃得下啊!”

  粥里掺了沙土?

  这事儿在来之前,谢长乐的阿耶就提点过他,救灾时,庖厨做什么都不要管,因为他们一定为的是把粥给到有需要的人。

  粥里掺沙土,没缺粮到一定程度的人便不会排队抢粥,而饿到受不了的人,也没有条件挑剔。

  这听起来很合理,并且也确实能控制排队抢粥的人的数量,可谢长乐心里总不是滋味儿。

  他不知如何向堂下几人解释,胸腔中压抑着一股上不去也下不来的燥火,让他无法开口。

  记得阿耶送别时,说他未经大事,稚嫩无状,他还在心中暗自不服气。

  不就是赈灾吗?他不贪属于百姓的粮食,每一石米都进入百姓肚中,他就不信还能出什么乱子。

  这种肥差,历来都有人贪走大半,他来做,就相当于比别人多出大半的粮食用于救灾,怎么可能会做不好呢?

  事实证明,他做不好。

  堂下那几人的哭诉,让他做不到指责他们贪这一口粮。

  稍微有点余粮的人不该吃不上救灾粮,真正穷苦的人也不是活该吃脏的粥,谢长乐反思够了,最后判那闹事的几人从轻处罚,而后立刻开始计算了起来。

  赈灾的粮食如果能够均匀稳定地发给百姓,那么够吃一个月,届时陆续有小麦收割,当地便不愁了。

  只是他还要考虑到损耗与意外,不能把这一切都卡得太死,更何况他不可能在除案道停留一个月,很快又要奔赴下一个地区。

  怎样才能控制领粥的人数,但不让人吃脏粥呢?

  谢长乐思来想去,决定出门走走。

  纵横街道上,往来行人瘦得干瘪,角落的乞丐也比往日多上许多倍。

  其中有乞丐一家十几口人,个个撑着木棍,身躯佝偻。

  谢长乐定睛一看,那家人的粥碗里,不全都是官府发放的杂米粥。

  老人和孩子,喝的是正经的杂米粥,青壮年几人,喝的东西却是浅黄色的糊糊。

  谢长乐走近些,蹲下`身来问道:“这位郎君,你们喝的这是什么?”

  “麦麸。”披头散发的一位郎君哑着嗓子说。

  他身旁的女郎道:“孩子们还小,长身体呢,要多吃点米粥,耶娘又克化不了这个,便只有我们吃讨来的麦麸。”

  谢长乐迷茫地看了一眼随从。

  他并不知晓麦麸是什么。

  随从靠近他耳边,小声道:“就是喂猪用的猪糠,也就是碎小麦壳。”

  这东西不是不能吃,可是口感粗糙,难以消化,除了揭不开锅的人家,谁会吃这个?

  谢长乐站起身来,脑中有些许恍惚,不由得踉跄了一步。

  麦麸。

  麦麸。

  这是许多人家养猪用的糠。

  谢长乐回衙门之后,久久不能回神。

  他让人也煮了一碗麦麸来,亲自品尝。

  这麦麸已经打到很细了,可是吃起来仍然很扎嗓子,吞咽的时候,他甚至要皱着眉头按着脖颈,才吃得下一口。

  “麦麸什么价格?”谢长乐艰难地吃完一碗麦麸,问他的随从。

  随从道:“陈麦麸很便宜,一石陈黄米,可以换四石甚至更多麦麸。”

  谢长乐靠着椅背,微微昂首,仔细计算了一番。

  为确保万无一失,此次救济粮的四分之一拿来换成麦麸,一定足够让当地人撑过这个夏天。

  “让人把杂米粥里掺上麦麸试试看,如若可以,从明日起,老人儿童吃杂米粥,青壮年吃掺了麦麸的粥,依照户籍年龄施粥,稍后在公告栏里张贴具体规则。”谢长乐当即下令。

  百姓的哀鸣长久地在他耳朵里回荡,掺沙石的粥只会让每个人都吃不好,相较之下,麦麸竟然也算是可以接受的了。

  又一批人忙碌了起来,用赈灾的粮食换来了麦麸。

  有了这一举措,除案道内各州县都很好地控制住了粮食的消耗速度。

  而谢长乐,也将要收拾行囊,赶往下一个地方。

  日升日落,姜翘在典膳内局住了好几天,才等到熟悉的监视的目光回来。

  宁不言消失这几日,姜翘去见了姜梅子。

  她们俩谁也没提那日深夜发生的事情,但姜翘知道,自己最好不要轻易出宫。

  姜梅子的保护固然让人安心,可是姜翘并不愿意让新交的朋友涉险。

  倒是宁不言嘛,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善人,有他在,姜翘反而可以不顾及他的安危,放心出门。

  就是不知道,他消失的这几日,是做什么去了。

  学堂休沐那日,姜翘又做了凉粉,用凉粉刮子刮好,装入食盒中,让应久瞻派人给孩子们送去,调味让他们自便。

  唯有澹台勉闻,可以吃到姜翘特调的料汁。

  汤中的酸味来自柠檬,舒适得很,澹台勉闻还加了些油泼辣子,看过去虽然红彤彤一片,却不觉得辣,主要都是香味。

  洁白透亮的凉粉挂上一层红油,在凉爽的同时又让口中多些刺激,澹台勉闻吃得鼻尖都挂上了汗,急不可耐似的。

  姜翘看他吃完,道:“太子殿下还要再吃一些吗?”

  澹台勉闻摇了摇头,思忖片刻,打手语道:“我想出宫走走。”

  应久瞻俯身道:“太子殿下,外头炎热,人群密集,恐怕不宜出门。”

  姜翘放下手里的碗,看了一眼小太子,并未出声。

  须臾,澹台勉闻又打手语道:“一个时辰就回来,一定。”

  应久瞻没辙,妥协道:“那便一个时辰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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